十三年了,日子过得可真快啊!人生如戏,从开始到谢幕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那个角色,喜怒哀乐统统尝尽。那时的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小丫头,并未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锡剧已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愫,呵呵,若是那时去学唱戏的话,我的人生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吧。不知这份当时的“无知”带给我的将是苦还是甜,这只能留到以后再去证明了。想来自己从小对锡方言一窍不通,但是入乡随俗嘛,渐渐的也能说得个七七八八,一般人不仔细听也无何破绽。那年应该是上小学三年级吧,放学回来后,发现村子东面搭了个台,不知是干什么用的。于是就兴冲冲地去问父亲,得知原来是搭的戏台做戏用的。“戏”是什么东西?我充满好奇地等待着这所谓的做戏。第二天放学后听说今天晚上就开始做戏了,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小孩子哪个不喜欢凑热闹,哪个不爱玩耍呀,这可是个好机会哪。戏是晚上六点一刻准时开演,而我们几个小孩早早地吃过午饭就抬着张竹椅(也有长凳)去占位子了。占好位子才放心地去上学。想起那段日子,晚上吃好晚饭就巴巴地等着铜锣开响,然后叫着一帮子小朋友们去看戏,还真像那么回事。那时根本听不懂演员在唱些什么,只能偶尔抓到几个听得懂的词儿罢了,却也还是乐呵呵地跟着“咿咿呀呀”地哼唱。不像别的孩子,我总是能很认真地坐在那里从头看到尾。可这样的机会还是很少的,也只有周末可以,平时父亲七八点就把我叫回家睡觉了,而幼小如我,也不能不听话,只得依依不舍的乖乖回家,一双小眼睛仍不离台上的花红柳绿、才子佳人。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,我喜欢上了锡剧吧。印象中的花旦很漂亮,应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,小生更是让我喜爱的不得了,或许这就是小姑娘情怀吧。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,想想这样多好啊,台上台下、戏里戏外都是一对。可自从有一次无意间得知花旦的丈夫是另一个扮演“白脸”的演员后,心中竟暗暗不平了好一阵。从此后,花旦那“沙沙”的嗓音和小生那俊俏的扮相深深植根于心底,直到十三年后的今天,如此多童年时的美好回忆又似电影一般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。听到父亲告诉我村子上已经做了半个多月的戏时,我别提有多高兴了。匆匆吃过晚饭,已是七点多钟了,大概十分钟的样子,电动车把我载到了村子上的广场。“呛呛呛”的铜锣声,“咿呀”的胡琴声,“嘈嘈切切”的琵琶声……这些熟悉的旋律又一次在耳畔响起。戏台上,那久违的身影使我着迷。花旦那同样“沙沙”的嗓音,同样的唱腔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就是当初我见过的那班人马。只是后来事实证明并不是。花旦已是年过半百,故而身形有些许臃肿;小生正当中年,风度翩翩,将“彬彬腔”演绎得相当有味儿;几个老生都已是古稀之年,可功夫依旧不减当年。接连五天,我去看了《攀弓带》(又名《半夜夫妻》)、《天要下雨娘要嫁》、《临江驿》、《秦香莲》四场戏。第六天开始,天公就不作美了,阻挡了我去看《卖油郎》的脚步。不禁想起十三年前,那时戏班来做戏已是十一月了,期间有一夜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雪,戏台被大雪粉饰的白茫茫一片,每天晚上我总要趴在大门上,张望着不远处的戏台,祈祷着老天爷快点天晴吧,后来推迟了很久,演员们不得已也只好雪中做戏。几天雨一下,天空是放晴了,可气温骤降,虽是寒风凛冽,仍挡不住我去看戏的火热的心。当天的观众很少,估计二十个左右,一场戏也只做了两个小时,便草草收场。后来人们抱怨说戏跳得太多,只演了个大概之类的话语。我想,这也不能怪演员们啊。这么冷的天,我们都穿着棉袄、羽绒服、棉裤、棉鞋,保暖措施如此之好还觉着冷,演员们演戏却不能多穿衣裤,更何况观众如此之少,演员演得也越发没意思了。《卖油郎》结束后,小生一句话让我感动不已:“哎呀,这么冷的天,大家都能来看,我们真真是好朋友啊!不容易啊!”第二天的《天雨花》是场相较而言笑料多点的开心戏,那老生演的“癞痢头”唱功到家(江北戏),演技更没地说。天气时好时坏,我满心期待的《血手印》(又名《王千金祭夫》)又是让我好等。天也着实是冷,那天雨停后,最低温度只有零度。听说小生正在伤风,可我愣是没听出来,嗓音仍旧浑厚清亮。只是后来快结束时唱到流泗,呵呵,台上包公见机速速让他下了台。《血手印》本是越剧传统剧目,戏中王千金是戚派唱腔,十分著名。此次演出锡剧版《血手印》也是由越剧改编而来,故而基本都沿用了越剧中的唱词。而“法场祭夫”这部分,两位演员就演绎了一段越剧,水平也是相当厉害的。花旦王千金“咚”的一声重重地跪地声让观众赞叹不已,长达十五分钟跪地演唱令人敬佩;而小生也是边坐着边背着手(手被铁链拴住了)唱,也是十分不易。两人的演出真的折服了我。也许真是情到浓处,两人眼中似有泪花泛出,而我双眼也已潮湿。《大香山》是一出神明戏,演出前,戏台正前方早早摆好了蜡烛、香炉、供品,演员们一一上前跪拜。这是一出讲述三个观世音菩萨来历的戏,其中有送子观音、杨柳观音和千手千眼大悲观音。这出戏堪称我看戏以来最精彩的一出了,其中的一段土地神和土地婆的哑巴动作戏令人叫绝。而“三公主”将跋山涉水前往大香山一段更是演绎的令人不忍。这一角色由花旦饰演,她光着脚、穿了一件破纱裤,里面也就一条棉毛裤而已,在台上足有二十分钟之久。她的叩头也实在让我无法以文字写出。演员到了这份上,已是敬业尽心了,我们还有何理由去挑剔苛责呢?《相思奈何天》真乃相思奈何天啊,不由得我写下“多情少年薄情女”来感叹一番。死在薄情人手上、死在心爱之人手上,是多么的无奈啊,而临了临了也不忍对她下手。是了,故而碑文上不需名来不要姓,只五个大字便足矣——相思奈何天!《何文秀》本也是越剧一传统剧目,《九里桑园访兰英》这一经典唱段令我爱不释“口”,小生再次的越剧演唱令人拍手叫好,后一段《算命》又以评弹形式唱出,也别有一番滋味。本以为这是最后一场戏了,第二天一打听,戏班里的演员们为了感谢观众,特意赠送一场戏。这场戏形式不同以往,是由三个脍炙人口的长片段组成——《打碗记》、《二姑娘害相思》和《双推磨》。戏的间隙,“二姑娘”扮演者还唱了越剧《红楼梦》选段《金玉良缘》,京剧《红灯记》选段《奶奶你听我说》以及沪剧《燕燕做媒》。真恨自己胆子太小,不然早就跑上台和她一起演唱《燕燕做媒》了,而现今只能坐在台下低声哼唱着。小生最后也奉上了《拔兰花》和《白蛇传》选段《十八年》,让我喜不胜喜。最后一场戏是由那些戏迷老阿姨们凑钱凑出来的,一出《唐伯虎点秋香》在我眼中看来,胜过周星驰那部电影几百倍,令人回味无穷。应大家要求,小生又唱了两段——《沙家浜》选段《朝霞映在阳澄湖上》和《珍珠塔》选段《跌雪》。28场演出顺利结束,也算是功德圆满了。回家的路上,一句“我们明年再会”始终牵引着我的思绪,心中不禁暗想,明年我也要包上一场,为了自己,也为了所有热爱锡剧的戏迷朋友们。或许你会纳闷,我何以对锡剧如此喜爱,其实我也想过这一问题,而终究无果,前几天一人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原因。她说我身上有很浓的艺术气息,只是从小怎么就没有好好地培养呢?人生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,在第一个分岔路口做出了选择,那么今后的道路终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,另一个选择己离得太远太远,不再有交点。年幼的自己并不懂得如何选择,只能由父母代替,为人生的第一步做出选择,而今天的路已然形成,是该责怪、抱怨、后悔,亦或是从今天开始重新规划,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?我想我要走自己的路。人生太过现实,不能不像《蜗居》里的人们那样吃力地活着,可同时,我的梦想又何以实现,我的青春到底该谁来做主?人生伊始戏已尽,缘至分满又一出!